罗浮生没由来地醒了。
睁开眼时内心突如其来的不安席卷了他的身体,罗浮生转过身,凭借本能往光亮处看去。
他看到月光从半开的窗户浇进来,窗框上蹲着一只鸟。
一只洁白的、在月光的照耀下,身侧熠熠生辉的鸟。
罗浮生撑着身体坐起来,上半身靠在床头,冲白鸟吹了声口哨。
鸟飞进来,停在他的小臂上歪起头看着罗浮生。
白鸟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特别的情绪,罗浮生却忽然觉得它和那位小艺术家有些相像。
罗浮生的心脏猛地一疼。
白鸟飞下罗浮生的手臂,自顾自地在床头停好,敛起翅膀。
罗浮生揉了揉眉心,压下心里的不安感,思绪渐渐飘远到他和杨修贤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相遇交谈。
罗浮生和杨修贤第一次见面是在美高美。
他看着吧台边坐着的杨修贤,精致的侧脸像罗浮生珍藏的外国画作一样漂亮。
因为颜狗对漂亮的人天生的那点好感,罗浮生在杨修贤和姑娘们玩深水炸弹的时候笑意吟吟地搭上他的肩,顺便免了他这一单。
作为交换,杨修贤同意了罗浮生来他家的想法。
那是罗浮生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那么浓厚的兴趣。特别是当他发现杨修贤也喜欢去隆福戏院听戏时,好感更甚。
他可能是喜欢上这个小画家了,罗浮生想。
杨修贤骨子里藏着艺术的气息,他曾当着罗浮生的面,用碰撞的色彩画出震慑人心的画作。
那么这只跟着他飞到火拼现场,洁白的翅膀沾了他人的血迹,在凹凸不平的墙上似是无意识般画出奇怪的抽象画的白鸟……
实际上,罗浮生和白鸟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,就越怀疑白鸟是杨修贤。
罗浮生不是无神论者,他可以相信这只鸟有杨修贤的灵魂——可是,为什么会有杨修贤的灵魂,杨修贤怎么了吗?
白鸟太安静了,它从来不会像外面的鸟儿一样唱歌,这或许是唯一一个和杨修贤不同的点。
罗浮生悄悄吩咐罗诚去查找杨修贤的动向,却得到了杨修贤最近二十天都毫无踪迹的消息。
他知道小画家偶尔会在家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用来艺术创作,可是罗浮生心里愈演愈烈的不安让他无法静下心想这种可能。
这种不安,就好像杨修贤生命已逝一般。
罗诚听说了他大哥身边这只鸟的事情时,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他曾听说过的民间传说。
据说世上有一种人患有“飞鸟症”,当他们自杀时,便会从伤口飞出白色的鸟。白鸟在患者死后飞到他们的心上人身边,三十天之内若心上人没有认出白鸟是死去的人,白鸟就会消失,他们的灵魂永远无法解脱。
他和罗浮生说了有关“飞鸟症”的传说后,罗浮生忽然眼前一亮。他赶忙抓着罗诚问,如果认出来了呢?
罗诚想了想,“认出来的话,那个死去的人好像会复活。”
毫无征兆的暴雨让罗浮生来不及回家,只好暂时停留在美高美二楼的房间。
白鸟跟着罗浮生飞进房间,停在窗户旁和罗浮生一起观察雨势。
罗浮生把手搭在白鸟身上,颤着声音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开了口。
“杨修贤?”
白鸟纤细优雅的脖颈中忽然爆发出一串二十日来最为尖锐的音符,它扇着翅膀飞起来,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。
罗浮生从额头沁出几滴冷汗,起身伸手想抓住乱飞的鸟儿:“你是杨修贤吗?”
白鸟无法回答罗浮生,只能在精疲力竭后突然飞出窗户,离开了罗浮生的视线。
罗浮生急忙开门往楼下跑,雨水打湿了他的发丝。
罗浮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,当他跑到白鸟飞出的位置时,白鸟已经消失了。
而窗下取而代之的,则是浑身伤疤蜷缩着身体,湿漉漉的杨修贤。